然而，葉赫勒氏走去的方向，正是昭嫆所在。

少不得面迎面碰上了，葉貴人看到挺著大肚子儀態悠閑的佳妃昭嫆，先是一驚，然後連忙行禮：“給佳妃娘娘請安。”

“葉貴人。”昭嫆神情淡淡，撫了撫自己右鬢上的點翠如意簪，“這禦花園可愈發熱鬧了。”

葉貴人臉色微微一僵，“娘娘……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昭嫆微笑款款，“本宮只是想勸葉貴人一句，在這宮裏，‘謹言慎行’四字是最要緊的！”——在這點上，萬庶妃做得就很好。

葉貴人俏臉油然生出三分不服氣，然而位份尊卑有別，葉赫勒氏自然不敢頂撞昭嫆這個妃主，只得屈膝道：“多謝娘娘教誨，嬪妾謹記。”

昭嫆輕輕一挑眉梢，看樣子這個葉赫勒是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！

“若娘娘沒有別的吩咐，嬪妾要回翊坤宮陪宜妃娘娘了。”葉貴人揚起臉蛋，露出一個美艷燦爛的笑容。

昭嫆抿唇笑了，“葉貴人知道敬重主位，這是好事。”——但願她以後不會給宜妃惹禍才好。

葉貴人屈膝一禮，便翩然遠去了。

萬庶妃也飛快而來，走到昭嫆身旁，忙恭恭敬敬行了個萬福，才又忙快步追葉赫勒氏去了。

昭嫆幽幽道：“一朝得寵，新貴氣傲啊……”

白檀忍不住嘀咕道：“她算什麽新貴？不過就是個四品佐領家的格格，給咱們安定伯府提鞋都不配！竟也洋洋自得起身份來了！”

昭嫆沈下臉，斥道：“這些話，以後不許說！”

白檀一縮脖子，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。

昭嫆顰眉不悅地道：“要是讓別人聽見，以為本宮多輕狂呢！”

白檀垂下腦袋，低聲道：“奴才……失言了。”白檀吸了吸鼻子，有些委屈的樣子，“奴才只是看不慣。娘娘好心提點，葉貴人卻一副不恭不敬的樣子……”

昭嫆笑道：“那也犯不著生氣。以後不提點便是了。”且看這個葉赫勒氏如何吃虧吧……

微微一笑，便道：“罷了，走得有些累了，去前頭亭子裏坐會兒吧。”

白檀忙笑著應了，便扶著昭嫆去了前頭亭中。

二月裏，春意沁涼，昭嫆特意穿了一件厚實的群芳妝緞鬥篷。亭中的桌凳俱是漢白玉，一屁股坐下必定生涼，因此素英特意帶了鵝羽軟墊，忙鋪了上去。昭嫆這才軟軟地坐在上頭。

昭嫆遙遙看著那潔白舒展的玉蘭，道：“玉蘭開得甚好，你去折些來，帶回去養在清水中，可比熏香清雅多了。”

白檀笑著稱是，便帶著個小宮女飛快去了。

清晨的玉蘭花上還沾了一層細密的露珠，帶著潮濕而清涼的氣息，滿滿一大捧玉蘭，宛若一堆清雪，香氣亦是淡淡的清冽。

昭嫆的指尖輕輕拂過那素白的花瓣，只覺涼絲絲的，這些花選的都是含苞的，花苞碩大，枝幹修長，插在花斛中，必定好看極了。

這時候，挺著高聳大肚子的良貴人衛氏蹣跚走到了亭子外，她被宮女小心仔細地攙扶著，在亭外有些艱難地曲下膝蓋，清聲道：“佳妃娘娘金安。”

昭嫆一怔，這才瞧見衛氏，便忙笑著道：“良貴人進來坐坐吧。”

這衛氏已經足月，臨盆之期也就是這幾日了，承乾宮上上下下都已經預備好了。衛氏的肚子像是踹了個西瓜，滾圓無比，然而她也就肚子臃腫，別處都是纖瘦的，纖瘦的瓜子小臉蛋，削肩細頸的，好似所用的營養都供給給了肚子裏的孩子，反倒顯得母體格外瘦削。

唉，昭嫆暗自摸了摸自己已經變成雙層的下巴，滿心都是妒忌。

當孕婦，還能當得這麽漂亮，也是沒誰了。

衛氏笑著道了謝，便叫宮女攙扶著走了進來。

素英見狀，也忙在一旁的漢白玉石墩上也蓋了一個鵝羽軟墊。

衛氏一楞，含笑頷首，便看著昭嫆道：“多謝娘娘。”

良貴人這才坐了下來，她揉了揉自己腰側，輕輕舒了一口氣。

昭嫆笑著說：“身子愈重，自然愈發辛苦，良貴人身邊的宮女也該上心些才是。”——素英便是極為仔細的人。這丫頭已經二十四了，明年便要逾歲出宮了，想想還真有點不舍得呢。

良貴人宮女靜芝臉色赧赧，“是奴才太粗心了。”

良貴人笑了笑，溫柔地道：“不妨事，以後記著就好。”

“是。”靜芝忙屈膝道。

良貴人又含著笑靨，滿是羨慕地道：“到底還是娘娘身邊的宮女，個頂個忠心又能幹。”

也難怪衛氏有所艷羨，良貴人再得寵，到底只是個五品貴人，內務府每年小選出來的最得力的宮女，自然要緊著宮中位高的嬪妃來。撥去給良貴人使喚的，自然都是別人挑剩的。

良貴人帶著溫柔的淺笑，端詳著昭嫆豐潤的面龐，“娘娘……似乎從未瞧不起嬪妾。”

昭嫆不禁笑了，“一個人的心思，若整日都擱在瞧不起這個、瞧不起那個上，那就必定是鼻孔朝天的蠢貨。”

昭嫆這番說辭，把良貴人給逗笑了，她笑靨瀲灩，風光旖旎，“娘娘總是這樣與眾不同，難怪……”說到此處，她秀眸中的光華頓時黯淡了幾許。

“這宮裏，肯拿正眼看嬪妾的人不多，娘娘便是其中之一。”良貴人滿是惆悵地道。

昭嫆淡淡道：“那貴人就不要在在乎旁人的眼光，也不要在乎旁人嘴裏說出來的話！”可想而知，方才葉赫勒氏對良貴人肯定說了不好聽話。

良貴人展顏點頭，“多謝娘娘提點，嬪妾明白了。”

良貴人低頭看著自己高聳的肚子，突然有些悵然的樣子，“不瞞娘娘說，嬪妾……真心盼著這個孩子是個阿哥。”

這倒是大大的實話，宮裏嬪妃，誰不盼著生個兒子，好終生可依？

良貴人喃喃道：“宮人新人不斷，嬪妾已經不算年輕了，還能得寵幾年呢？葉赫勒貴人嬌艷明麗，王庶妃亦是很地皇上歡心的，還有姜答應最近也頗為得寵……”

是啊，那葉赫勒氏也就罷了，空有姿色。可那個王氏……別看只是個小小庶妃，但姿容楚楚、溫柔小意，正是康熙喜歡的類型，而且……她很聰明，雖然剛進宮的時候中過旁人的暗算，而後便愈發謹慎提防，便再沒中過暗算。假以時日，只怕又是一個良貴人。

“新人不斷，舊人的確要為長遠打算。”昭嫆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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